事发现场已拉起警戒线，地上仍留有斑驳血迹。/晨报记者 肖允
晨报记者 王亦菲 见习记者 邬林桦
前天傍晚6时30分左右，虹口区同心路某小区53号一居民家中发生家庭血案，19岁的犯罪嫌疑人卞某在租屋内持刀将爷爷杀害，后又持刀将母亲全身多处砍伤。经抢救，卞母目前生命体征平稳。
目前，卞某已被警方控制，经初步调查，案件系因家庭纠纷引发。
卞某作案后并未逃离，被警方带走时情绪“平稳”。对卞某的行为，家属、邻居、老师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的亲人？
现场
“太残忍了，人出来时全身都是血”
昨天上午10点记者来到事发小区。53号楼位于小区的中部，是一栋18楼高层住宅，两梯八户。事发的405室和相邻的406室同处一个通道内，有铁门与外界隔开。
“太残忍了，人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住在楼下的姜阿姨回忆说，当天下午3点多，楼上传来重物坠地和沉重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金属门开关的撞击 声，持续了大约1个小时。“后来没声音了，我以为没事了。”直到警察来时的喧闹声惊扰了姜阿姨的小孙女，她们打开门一看，正对着405的楼道上已站满警 察。
同在4楼的住户陈先生告诉记者，前天下午4点多，他下班回家时，在楼梯间曾听到“救命”声，但因声音很微弱，并且只喊了一声，他也就没在意。“当时以为是朋友间开玩笑之类的。”但到了6点多，他和妻子再次出门时，又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正感到奇怪时，405室的男主人老卞回到家，发现屋内的惨状后立刻报警。警方抵达现场后将还滞留在现场的卞某控制。
住户张阿姨说，受伤的卞母被救出时，穿着睡衣，腹部全是血，靠在走道墙壁上，等待120急救车。“120给她挂了水，然后把她抬下去。”同时，警方还在屋内发现了已经死亡的卞某的爷爷。
“当时，那个男孩子被警察带出来，白色的T恤、上都是血，但他看起来神色平静，甚至面带微笑似的。”多名邻居都向记者这样表示。
案发后，卞母被送往解放军第四一一医院救治，目前仍在重症病房。医生介绍，经紧急输血1600毫升抢救后，卞母已脱离生命危险。值班医生说：“昨天送来时，病人浑身都是血，头部、颈部、背部和腹部都有刀伤，手臂也有划伤，腹部的伤口较深，其他多是皮外伤。”
亲戚邻居老师同学眼中的他
亲戚：“没有什么矛盾，我们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在血案发生之前，一切似乎非常平和。
多名邻居表示，平时405室很安静，没有发生过争吵和砸物的声响。“男孩子平时挺内向的，不怎么爱说话。”这套两居室屋内，平日住着卞某和父母、爷爷共4人，“男孩和母亲都不怎么爱说话，邻里间也都不熟悉，爷爷更是基本不出门”。
邻居张阿姨说，她平日和卞某的父亲接触比较多，“他自己说是做枸杞生意的，经常到外地去进货，平时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据小区居委会曾主任介绍，卞某一家大约3年前搬来，是租住在此。卞某出生于1995年，今年刚考上大学，原定于9月份开学，马上就要去报到的。事发后，曾主任也曾前往现场，遇到了卞某的姑姑和其他几名亲友，“亲戚们都很伤心，不敢相信孩子会做出这种事”。
在四一一医院，记者遇到了伤心的家属。“这个家没人会原谅他，他是疯子。”左臂上佩戴着黑纱的卞父双眼通红，说话时情绪激动。“他妈妈说，当时他就像发疯一样，拿着刀扑过来。”
一旁卞某的姑姑泣不成声，“这孩子怎么会这样，是我一手带大的啊”。姑姑向亲友哭诉，卞某的父亲是知青回沪，家里对这个独生子宠爱有加。“从来 没有亏待过他，对他提出的要求能满足的也都尽量满足。”从亲属的谈话中得知，卞某学习成绩不错，在中专班级名列前茅，这次更是考上了一所农业大学，这几天 就要去报到。
在家属看来，卞某的举止一直很正常，除了性格有些内向。“就是平时不怎么说话，也不喜欢与人沟通，在家也是，不怎么和同学来往。”但他们认为，这些不足以构成他当天行凶的原因，“没有什么矛盾，我们现在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老师：“他说自己天生孤独，毕业聚会也没来参加。”
记者辗转联系到了卞某的中专老师陈老师。听到卞某的行凶行为，陈老师十分震惊。他告诉记者，卞某在班级里有些孤僻，但从来没有暴力倾向，也没有和同学发生过争执。
中专一年级，卞某的父亲找过班主任，希望老师能让卞某变得开朗外向一些，“他父亲说卞某在家里什么事都不跟家人说，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陈老师也跟卞某聊过几次，希望他跟同学老师多交流，“但他讲的话我听不太懂，他说自己天生就是孤独的，不需要变外向，不用跟同学交流”。
今年5月，卞某通过三校生考试考上了一所农业大专，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卞某没有来参加班级里的毕业聚会。
在卞某的同学眼中，有好几次，家人和同学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听。事后，家属曾听卞某的同学提过，卞某似乎有洁癖，“同学说，他洗手洗了2小时”。而这种长时间洗手的行为，被认为是强迫症的表现之一。
另据知情人透露，暑假期间，卞某经常吃完晚饭出去上网，有时深夜才回家，事发前几天他也曾外出上网。
专家分析
心理学家：可能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对于平日性格过分内向的卞某突然爆发做出如此残忍的行为，有心理专家分析，他很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
心理专家分析，卞某极端内向的基础人格特征，是产生心理疾病的高风险人群。“卞某在杀人时已经失去了利益观念，包括他被警察带走时，没有一点恐惧也没有一点抗拒的表现，说明他已失去判断对与错的意识，没有正确分析事情的能力。”
心理专家告诉记者，卞某的内向不是一种普通的性格表现，而是一种非常规的行为表现。“他的内向是超常规的极端性格，连家人同学都不交流，几乎所有时间都是一个人独处，还抗拒与人沟通，这样的表现已经不合常规了。”
从卞某平时的表现和他突然做出的极端行为分析，他很可能是突发性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虽然是突发性的精神病，但其实还是有征兆的，比如他极端内向的性格、他的思想等，这些现象都透露出他存在心理健康疾病的风险，应该及时被关注并进行治疗。”
律师：要经司法鉴定
上海纽迈律师事务所律师方正宇表示，按照目前获知的信息看，卞某的行为至少涉及到故意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的刑期一般是死刑、无期 徒刑或者十年以上，只有情节轻微的才会是十年以下。”方正宇说，从目前的情况看，嫌疑人19岁，已经成年。杀死的是自己的亲属，又是老人，构成既遂，如果 还有其他恶劣情节，肯定是构不上从轻条件。
此外，对于卞某捅伤自己母亲的行为，则存在一定争议。“可能是故意伤害既遂，也可能是故意杀人未遂，这要根据具体情节，结合被害人、嫌疑人的口供、法医对于伤口的检验等情况来综合判断。”
至于家属和老师说的嫌疑人“性格孤僻”，是否存在精神疾病一说，方正宇表示需要看司法鉴定结果。“这个有严格的鉴定流程。”同时，方正宇强调， 精神疾病和通常理解的“心理疾病”并非一个概念。“孤僻、不合群可能是性格问题或者是心理疾病，但是否为限制行为能力人，是需要权威部门鉴定的。”
社会学家：是个例，公众无需恐慌
上海大学教授顾俊认为，卞某是一个“病人”，他的行为是一个病人的行为，不能用“残忍”来描述。顾教授说，在现代社会人的心理健康出现问题已经不足为奇，但是像卞某这样的极端个例一年也不会发生几次。
顾俊表示，面对这个事件，社会公众要保持一颗平常心，不用过分忧虑，也不用刻意关心怀疑自己身边的家人和朋友。“平常心就可以了，如果过分关心自己家人朋友的异常情况，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一种怀疑。”
对于这起事件，顾俊告诉记者，卞某就是一个病人，不是典型的社会事件，而且每年发生的凶杀案中，精神病人杀人的比例其实很小。“在日常生活中， 家人相互之间千万不要过分猜疑，不要影响正常的家庭氛围和情感交流。”同时顾俊也强调，如果发生不正常的行为或者突然发生性格的转变，也应该及时去看医 生，寻求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