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金戈越王剑》剧照(资料图)
31年后,依旧春日,北京人艺的舞台上重现《吴王金戈越王剑》。导演蓝天野已是年近九旬。
前来观赏者,一小部分是因为记忆中封存着与它有关的某种不灭记忆,怀着一颗与历史干杯的追念回望之心。同一作者白桦的电影《苦恋》曾引起过巨大 社会风波,它为作者带来了深重劫难,也带来了莫大荣耀。而《吴王金戈越王剑》这一新编历史剧延续了作者一贯大胆介入现实的批判精神及诗意隽永的艺术风格, 当年在受到高度关注的同时仍是命运多舛,最终黯然退出舞台。
由于北京人艺近期推出了“亲子优惠”活动及“学生公益专场”,对此剧的前史近乎一无所知的青年观众构成了观赏主体。与31年前相同的是,舞台之 外都上演了悬念丛生的“戏外戏”;不同的是,“戏外戏”的主要角色从观念僵化的保守前辈变成了朝气蓬勃的年轻后生。这些后生既无知又博闻,既天真又世故, 这样的戏剧对他们而言是新鲜陌生又奇异隔膜的。于是,在演出的近半时间里,他们爆发出了覆盖全场的阵阵笑声。这笑声,既有呼应幽默诙谐处的会心之笑,更有 讥嘲不屑的讪笑,误当搞笑噱头之时的哄笑。前来追怀历史的观众,被淹没在这年轻而恣意的笑声中面面相觑,台上的表演者们面对台下突现的过度反应不明所以而 忐忑异常。
有种说法,观众即上帝。那么,台上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此刻成为这部复排历史剧的现场写照。或许当年思考的命题在今天已成为公理和常识,看到 剧中人还在大费周章地去分析辨识,因而显得笨拙迂腐?或许年轻一代早已“脱敏”,更甩掉了“影射”之类的有色眼镜,而那个时代创作中概念化、简单化的痕迹 却被他们加倍放大而难以消受?或许那种高屋建瓴以史为鉴的宏大史诗叙事确实严肃得太正经、诗意得太幼稚、思辨得太线性……在这些笑声里,可能遗落了对一个 宏阔时代苦难史与局限性的感受和理解,却也可能彰显了时代的进步、历史的跨越。
《吴王金戈越王剑》绽开在上世纪80年代寒冰已破、春意渐浓的文化复苏、思想启蒙的时节里。那是一个高度精神化也过于政治化的时代,彼时文艺作 品的命运常常是时事政局迁变的晴雨表。无论优劣得失,戏里戏外,《吴王金戈越王剑》都可以看做是那一特定历史时期的典型戏剧样本。于今来看,《吴王金戈越 王剑》中仍有值得珍视总结的美学特色与精神品质。此剧皆以虚化而写意的笔法完成,精简而鲜明,富有象征特色。剧中时见几许跳动着的简括妙笔,轻轻点染,洗 练传神,思之难忘。尤其“访美”一场中范蠡与西施相遇相知的片段,是镶嵌在《吴王金戈越王剑》上的一颗珍珠,它的故事来源虽为演义传说,却清新怡人。此一 主题,一咏三叹,变奏回旋,真是“美如瑶琴”。作者笔涉西施之时,似乎诗心爱意大发,写下了那一时代话剧中最动人的爱情场景。
此剧当年还曾引起过关于“历史意识与道德批判”的争鸣,在如今的“小时代”里,琐碎细屑与小我小调横行,无论历史意识还是道德意识,似乎都已成 稀缺之物。有些人对所有“大号”东西都过敏,将真崇高与假大空并置嘲笑;一涉意义价值,便觉“说教”,只能感受生命之不可承受之轻,却难以领悟不可承受之 重。此剧复排,正是蓦然回首之机,会再次发现:思想的触角、批判的激情、创新的锐气,恰曾是中国话剧真正拥有过的骄傲——那么,对此应当珍重,化作永远的 坚守。
(来源:中国文化报 作者: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