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
10月25日晚,云门舞集2《断章》在国家大剧院戏剧场开演之前,助理艺术总监、编舞家上台先说起一段往事。2004年,《断章》在德国卡萨尔剧院舞团首演时,作为创作者的伍国柱却并没有出现在现场,因为他在台湾的医院检查出已经身患血癌。两年后,伍国柱病逝于台湾,《断章》因此而断。
单就《断章》这一剧而讲,其中是很难找到印象中云门舞集对中国传统文化意韵的注重。它打破了很多人习惯的舞蹈美的模式。70多分钟,一万多个动作,舞台上遍布着握拳、挠痒、跺足、叹息、颤抖等“碎动作”(据说这正是伍国柱标志性的肢体风格),演员在台上犹如寻常讽刺漫画中的人物。以传统的概念来看,几乎没有一个动作是美的,而且互不相连,是为一断。
《断章》没有明确的故事情节,没有特定的角色,在一棵象征生命的枯树下,一群舞者演绎着似乎永无尽头的复杂动作。而在观演当中,我记得作品中多次出现这样的景象:在这些庸碌奔忙、机械重复的人群中,总会有一个人静默呆立,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或她的这种静默,似乎他或她与人群断了关联;也有那情侣爱人之间,双方的沟通似乎总不在一个顺畅的频道,断续错位僵持;情节与情节之间是断的,前言与后语之间是断的,你情与我意之间是断的,人与人群之间是断的;每个人,每个动作,每段舞,都似是散落在舞台上的断片,如同散落舞台的片片落叶,又被断了秩序与方向的人们踢踏得更为凌乱无序。
当你有心把这些断片一一捡起,便不难领悟到:卑微如你我的生活,不正是这样漫无目的、永无尽头地琐碎重复而后断裂成一片一片的无奈、忧伤、困顿和挣扎吗?生命之悲,不就在于这种孤立无助、沉闷无趣和杂乱无序的断片之间吗?这又是一断。
然而整个舞蹈中也始终有一个未断的方向,舞者们抓脖、挠痒、跺足如被生活戏耍的猴子,但他们的头却在整个作品中始终保持一个一致的向上的方向,据说那个方向代表的是对美好的向往。生活如何卑微散落,希望却从未断掉,美好仍以希望的方式支撑着我们前行。结尾处,当舞者失望的情绪满溢至闷塞状时,那高高飘扬的彩色气球无疑又给了他们重新振作的气力。也正如那散落全场的落叶,在被踢踏得断断续续、七零八落之后,却正好又在舞台上铺满了一幅金黄收获的盛秋景象。
而《断章》本身也没有断掉。伍国柱去世之后,林怀民特地从德国邀请与伍国柱工作多年的3位舞者,将全本《断章》教给云门2的年轻舞者。2007年,《断章》得以在台湾全本首演。伍国柱这曲以生命写就的《断章》,恰好就成了一部关于生命壮美的不羁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