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跨镇公交重组，新车上路，司机缺口也日渐加大。图为去年4月，松山湖汽车客运站。236辆LNG天然气公交车抵达东莞。
“现在规划的64和67路公交，是间隔30分钟甚至更长时间才发一趟车吗？这就是所谓的公交利民吗？”从4月份开始，东莞市民频频在本地网站的问政平台上发出类似质疑，东莞市交通局则回复称，“由于驾驶员流失量大，且司机轮休，导致发班不足，造成市民候车时间延长。”“缺司机”的喊声已从东莞城巴公司蔓延至东莞各镇街的公汽公司，交通部门预计今年年底的公交司机缺口将达到2200人，司机不足甚至还影响到跨镇公交线路的开通。
公交司机们哪去了？南都记者近日走访发现，随着职业竞争力下降、职业门槛提高以及司机培训断层等多重因素影响，许多司机在抱怨劳动时间过长、薪资水平不匹配的同时，或辞职离去、或转型前往企业和学校开班车，公交司机不再是“香饽饽”的职业。
现状
缺公交司机 全市各镇街均有
4月一个炎热的下午，东莞常平镇中心区星汇中心附近公交站旁，打算从星汇中心坐常平1B路公交前往常平汽车站的王女士撑着伞在抱怨，“大热天等了20多分钟，还不见一辆车。”她记得年前已出现类似情况，今年更明显，10多分钟一趟车，有时竟能等上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坐上车，1B路公车司机向她解释说，公司招不到司机，班车发出密度减少，加上堵车导致她的候车时间加长。
南都记者近日走访发现，缺司机不只常平独有，沙田、虎门、石排等多个镇街均不同程度存在。沙田公汽负责人何炳南介绍，沙田公汽现有5条线路共46辆车，其中1路有20辆车，是2010年购置的燃油车；2、3、4、5路共有26辆车，是2013年底购置的LNG清洁燃料车。各线路基本上保持在每15分钟发一班，末班20：30收车，“公司现有司机50多名，虽然人比车多，但要保证每位司机每周休息一天，必须有人替班。所以，司机缺口达10人，每天有六七辆车因为没人开而停驶，班次间隔有时也会延长到20分钟。”
拥有15条公交线路的虎门公汽，目前共有180多辆镇内公交和300多名司机，但从去年至今也仍缺司机，缺口达到近30人。石排公汽公司经理陈俊明也表示，该公司目前9条线路共有103台公交车，但司机却只有94人，“按照正常线路配备，一台车至少要两名固定班车司机，以103台车计算，至少还要招30至40名司机。”
相比石排，石龙公汽公司的情况稍好一些。公司经理何确章表示，据他了解，东莞镇街公交司机缺口比例平均约20%，石龙公汽公司现有营运路线8条，共有112名司机，人车比因应不同路线的客流量、交通状况、行驶压力等略有不同，“多数情况下，公交司机实行一天双班制，两名司机分两班驾驶一辆车，缺口压力并不算大。”
司机不够或将影响跨镇公交开通
缺公交司机的囧境从去年就出现端倪。2014年9月，交通部门公布东莞公交司机缺口为3000人，预计未来两年将高达5000人。进入东莞跨镇公交重组关键的2015年，随着重组后新投放线路陆续上马，司机缺口也在日渐加大。东莞巴士公司成立以来，司机招聘的工作一直在紧锣密鼓进行中，去年至今已有9批、共700名左右的新司机入职，但还远远填补不了巨大缺口。
“根据计划，我们到今年年底需要招聘2200名司机”，东莞巴士一位负责人告诉南都记者，今年仅东莞巴士还有1500名的司机缺口，“如果招不到司机，跨镇公交的新线路开通日程就会受到影响”，据了解，每条新线路开通需要的司机都至少20名，如果司机缺口大，跨镇公交线路开通则只能放缓。
纵观全市，公交司机的缺口数量更为庞大。根据《东莞市交通运输体系发展“十二五”规划》，东莞2015年公交车数量将发展至6500标台，按2：1的“人车比”计算，东莞约需1.3万名公交司机，按目前驾驶员人数计算，东莞未来两年需增加公交驾驶员约5000人。
原因
东莞市道路运输管理局曾表示，造成公交司机用工不足的原因主要是：公交司机职业劳动强度大、工资待遇相对较低，对新进人群吸引力不足。越来越多的公交司机选择辞职或转行，曾经赖以为生的开车技能，不再仅限于公交行业。南都记者了解到，“缺司机”的情况在珠三角各城市均不同程度存在，职业吸引力不足导致的公交司机群体年龄断层情况也愈发明显。
工作时间过长
赵文山还记得2010年3月10日，自己病倒在岗位上的那一刻。他是凤岗公汽一名公交司机，“那天我还在开车，突然感觉头晕、眼花、心慌得不行。”感觉身体出了问题，他一脚踩住刹车，让乘客赶紧下车，随后眼前一黑趴倒在方向盘上。2014年4月，南方都市报对东莞303名公交司机和的士司机进行问卷调查时发现，40.7%的公交司机每天要开8-12小时的车，65.9%的公交司机有颈椎病、腰椎病等常见行业职业病。
工作时间长，福利待遇不高，多数老司机对这份工作爱恨交加，“没有人留恋这个活儿”。虎门公汽公司的司机陈明(化名)曾是东莞一名跨镇公交的司机，现转到镇内公交上班后，他的工资已超5000元，“不要只看总数据，要算工时。”他说，每天早上6点半发车，晚上8点半才能回到车场收班，“一辆车，我一个人开足一天，等于一天上班14个小时。”以前开跨镇公交时，两个司机轮流开，等于每人每天只工作8个小时，工资也有4000多。
尽管现在公司对每个班车司机进行“开四停一”(即连上4天班、休息1天)，陈明平均每月也有6天休息，他仍觉得辛苦。特别进入夏天后，人体消耗能量较大，司机中午犯困的几率比冬天还高，他希望公司能在提高待遇的同时也能适当减少工作时间。缩短工作时间的办法，就是公司能尽快招到司机，使排班轮转更加畅顺。
司机少也加剧了工作强度。常平6路公车一名司机说，由于司机少，每人开一班车负责一条线，每天要从早上6：30工作到晚上9：30，他基本是3天一休，“我休息当天，所开的那辆车也就停了，直到再上班才能重开。曾经有位同事生病住院，导致车子十多天无法正常启用。”
考牌照不容易
除了工作时间过长、工作强度大，东莞公交司机职业门槛越来越高也成为当前行业的共识。有公汽公司负责人表示，目前在东莞市考A牌、A1牌的难度越来越大，“驾驶公交大客车需要持有A1驾驶证，A1证要从只能开小汽车的C1证经过两次增驾才能拿到，最快也得6年，而且对不良驾驶记录都有严格限制。”
由于A1证只能在户籍所在地考取，而东莞的驾校已经停考A1证多年，少数的本地籍公交司机大都人到中年。而外地司机流动频繁，工作十天半月就辞工的并不少见，甚至还有上班才一周、三四天就辞职的，不少人流向了待遇更高的广州、深圳等一线大城市。
石排公汽公司经理陈俊明表示，以前驾驶公交车持有A2牌照即可以直接报名参加，但现在改为要持有A1牌照才能上岗驾驶，这样就使得司机可选的范围减少了。“现在找份两三千块钱的工作不算难，而如果要考当公交司机必备的大客车驾驶证，要按程序来考，又比较费时间，很多人不愿意。”此外，薪酬及不上劳动强度也是原因之一。即便是在不降低行车安全方面要求的前提下，适当灵活地放宽条件，招人还是比以往难了许多，“应该说，公交司机出现了断层。”
“断层”的说法在虎门公汽公司也得到验证，该公司负责人冯先生表示，目前公司司机大多是60后、70后，已经没有80后司机。
家庭负担过大
沙田公汽公司负责人李国雄表示，在东莞开公交的外地司机一般都是已婚者，男方开公交车，女方在企业上班，“近几年东莞不少企业倒闭，女工失业后，如果没有技术，再找工作很困难。单靠男方做司机一个人养活全家人，难度很大。因此就会出现女方失业、男方辞职，夫妻二人双双离开东莞的现象。”
2014年底，沙田车站始发的跨镇线路217路和303路到期停运，两条线路有数十名司机，尽管沙田公汽提前和这两条线路的负责人、司机做了沟通，但最终没有一个跨镇公交司机转到沙田公汽开镇内公汽。
对于工厂员工减少导致乘客数量降低，常平公汽6路公交一名司机深有体会。“和往年相比，乘客数量限制基本少了三分之一。”该司机举例说，以往收班后，公司的人要数零钱，常常从早上数到半夜才数完，“而今年开始，数零钞根本不用那么长时间，半天就搞定了。”
南都记者了解到，近一年来，石排公汽公司的司机的月收入已有4500多元(含社保等费用)。该公司经理陈俊明表示，随着年后返莞人员增多，进入公交旺季，预计下半年很有可能提高到5000元以上，随着生活水平和物价水平的上涨，司机的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过，虽然司机收入有所提高，但另一方面仍存在招司机难的问题。
计生证明“卡壳”
除了考取A1牌照的难度加大，一些公交企业还对计生方面提出要求。东莞巴士公司此前发出的招聘启事中，新增了一条对司机计生方面的要求。要求司机“符合国家计划生育用工要求，无违法违纪不良记录。”同时，还要提供“户口本、结婚证、户口所在地计生证明、小孩出生证、结扎证(上环证明)、罚款证明(发票或收据)原件及复印件”等计生资料。加上其他需要的资格类证明，一共需要提供12项证明资料。
东莞巴士一位负责人指出，东莞巴士属于事业单位旗下企业，对于计生方面也是有要求的，另外该公司还聘请了专业的教练作为实操考试顾问，给入职司机进行实操考试打分。而在这样的入职考试中，司机通过率也只有70%左右
这一要求，也把部分欲应聘的司机拒之门外。“我们家属于超生，而且家在外地，开计生证明也不方便。”和在东莞开了七八年公交车的李玉凤夫妇一样，很多外地司机可能会因为计生这一项被挡在门外了。东莞巴士公司有关负责人解释，计生要求是硬性要求，缺一项证明都不能参加应聘，这也是按照有关规定提出的要求。
出路
司机转行去企业开班车
2014年4月凤岗公汽停运事件当中，多名受访老司机称，多数老司机对这份工作都爱恨交加，“没有人留恋这个活儿。”一年后的今天，虎门公汽司机陈明也在想，不干这行了？
他还是没迈出这一步，年纪和家庭负担是他的绊脚石，“年纪大了，不做这行还能做什么？而且，如果不是家庭负担那么重，早就狠心离开去做别的工作了，哪怕工资少点也行。”
但已有同行早于陈明进行“转型”。李师傅曾是东莞城巴最早的一批司机，现在已离职4年，目前在东莞一家大型制造企业开班车。2005年他刚当城巴司机时，月薪2500元，2006年达到3500元，甚至后来的工资涨到5000元，他还是辞职了。“原因就是厌倦了，现在在企业里开班车，每周休息两天，上下班很准时。”他说，虽然收入跟公交司机差不多，但没那么累。
除了去企业开班车，还有司机选择去开校车。陈明的一个前同事，去了一所民办学校开校车，同样是上下班准时，拿的钱还不比陈明少。甚至，陈明也想过去应聘一些跨市的长途大巴，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长途大巴有年龄限制，要在45岁以下，我都已经50岁了，去不了，还是留在公交公司吧。”
除了转型到别的体系，还有司机选择从镇内公交跳槽去东莞巴士公司。2014年年底，新开的3条线路巴士已经开始活跃在常平镇内。舒适、凉爽的空间，是乘客们坐车首选。常平公汽的司机也想去，但公司限制和一系列的转换手续，让很多司机望而却步。不过，已有5年工龄的李师傅在公司还没有明令禁止的时候，就考取了巴士司机的资格。但为了遵从公司的要求，他和另外6名司机只能在3个月后才能去巴士公司报到。
[部门应对]
交通部门将出台聘用方案
为了留住公交司机并吸引更多新司机，东莞市交通局在2014年9月出台《促进公交驾驶员聘用工作方案》，希望通过涨工资、发补贴、帮入户等多种办法“留人”。除明确公交司机工资增长机制外，本地司机每满一年将奖励1000元，外地司机可在入户政策上获得倾斜。
方案首先提出的是“涨工资”，鼓励企业建立工资增长机制，严格执行劳动法规关于“每周至少休息1天”的规定，并按照国家有关标准发放加班工资，按照国家有关标准按时足额缴纳各项社会保险费和缴存住房公积金；充分考虑公交驾驶员为紧缺型特殊技能人才的实际，纳入财政扶持范围的公交企业要建立完善公交驾驶员工资正常增长机制，采取有效措施确保公交驾驶员平均工资增长水平不低于东莞市城镇单位职工平均工资增长水平。
自方案下发之日起至2018年12月31日，对具有东莞户籍人员(男性43周岁以下、女性38周岁以下)，经培训增驾A1牌驾驶证或新领A3牌驾驶证，且与东莞公交企业签订劳动合同，在同一公交企业连续从事公交车驾驶工作每满一周年，由市财政补贴1000元，所需资金列入“人才东莞”专项资金中安排解决，期满后根据实际情况再行确定后续措施。
另外，还积极解决非莞籍公交驾驶员落户问题。对在东莞服务满一定年限且无发生重大交通责任事故的公交驾驶员，在积分入户和人才入户等政策上予以扶持和倾斜，具体措施在按程序修改完善《东莞市积分制人才入户实施细则》和《东莞市条件准入类人才入户实施细则》后执行。
镇街公汽提薪招留人
为了吸引司机前来应聘，沙田公汽不断提高待遇。公司负责人何炳南表示，目前该公司司机日工资可达230元(扣除社保之后)，每周休息一天，做一个月就可以拿到近6000元。公司提供宿舍，免费住宿，押金低，还可给员工无息借款。他希望通过媒体呼吁，更多有A1驾驶证的市民能踊跃应聘，沙田公汽公司确保准时发工资，交足社保，并可帮助解决实际困难。
而虎门公汽司机的基本工资至少按10%速度提升，另外，安全奖、服务奖、好人好事奖等奖项的奖金也有较大幅度的提升。
[数据]
截至2013年12月31日，东莞共有公交车5766辆，公交驾驶员8064人，按2：1的“人车比”计算，东莞公交驾驶员用工缺口约为3000人。根据《东莞市交通运输体系发展“十二五”规划》，东莞2015年公交车数量将发展至6500标台，按2：1的“人车比”计算，东莞共需公交驾驶员约13000人。按目前驾驶员人数计算，东莞未来两年需增加公交驾驶员约5000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