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研究生小郑最近比较焦虑,临近毕业,她要忙着写论文、实习、找工作,同时她还是两个本科班的兼职辅导员。10月是评选助学金、奖学金的日子,“不仅是忙呀,有时候甚至是‘血雨腥风’”。
长期以来高校辅导员都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他们通常是同届毕业生中最优秀的那一拨儿;他们的工作影响着每一个大学生在校期间的成长,有些影响 甚至会波及一生;他们还是高校师生关系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不仅关注着学生的思想动态,奖学金、助学金等与学生利益密切相关的事情也会经过他们的手。
辅导员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但是辅导员的工作非常琐碎,因此,不少辅导员工作几年后因为找不到向纵深发展的职业路径,而感到迷茫和焦虑。
这几年,国家出台多项政策加强辅导员队伍建设,提出辅导员要走专业化道路,不少高校也拿出了相关的配套措施。在这些政策实施后,辅导员们还困惑吗?这个群体有新的变化吗?近日,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了北京多家高校的辅导员,试图了解他们真实的生存状况。
“我已经做了9年辅导员了。”首都师范大学信工学院的专职辅导员胡术恒说,她现在正在为评副高职称做准备。
人们总是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来形容辅导员队伍,但像胡术恒这样的“老兵”并不多。
没有留下的人多数是因为没能跨过职称这一关。
“辅导员是没有学科依靠的。”首都师范大学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心的周翔科长说。
以胡术恒为例,胡本科和硕士研究生期间学的是教育学专业,工作是在信工学院,该学院老师学的、教的基本都是电子、信息、计算机类专业。“如果评 职称时回到所学学科,那么胡老师肯定没办法跟天天与这个专业打交道的教育学院的老师竞争,如果在本学院参评,那就更没办法竞争了。”周翔说。
这样一来,不少辅导员在工作几年后就会感到迷茫和困惑。
曾经有辅导员写顺口溜描写自己的生存状况:“表面光鲜实际琐碎/工资可怜不够消费/手机终年不敢欠费/生怕领导随时查对/不少学生先不知味/还挺羡慕事业单位/陪伴3天都喊受罪/不盼留校竞争岗位/毕业3年回来聚会/不如学生混在社会……
这种描述虽然有些极端,却一语道出“出路”是摆在辅导员面前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据了解,如果把继续留在高校作为前提,那么摆在辅导员面前的出路不外乎两条路:一条是与其他专业教师一样,积累、研究,走一条学术的路,与众多 专业教师一起竞争,辅导员显然不占优势。第二条是“做官”,逐渐走向学校各级行政管理岗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而且,会养成辅导员的 投机心理,在辅导员岗位上不能沉下去,反而会做秀,这种导向非常不好。”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党委书记冯培说。
当然,最好的出路是在自己的岗位上能做深、做专,甚至做成专家。
政策上其实不存在什么障碍。
2004年,中共中央下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见》,即很多辅导员常提起的16号文件,提出要采取有力 措施,着力建设一支高水平的辅导员、班主任队伍。第二年,教育部下发文件进行补充,提出鼓励和支持辅导员长期从事该项工作,向职业化、专家化方向发展。第 三年,教育部又签发第24号教育部令,明确了辅导员的工作职责、聘任、培养等各个方面的内容。今年,教育部又印发了通知,调整和完善高校辅导员培养培训方 案、工作职能设置、考评考核指标等,努力将高校辅导员队伍建设提升到新水平。
政策把辅导员指向了专业化的道路,“关键是落实。”冯培说。
“我们学校辅导员评职称有专门的系列。”北京化工大学理学院的辅导员王陶冶说,自己现在正准备总结从事辅导员工作以来的各种经验和教训,并且把它们理论化,最终形成研究成果。
在政策落实比较好的高校,辅导员的职称评定基本实行了单列,这样,辅导员就变成了一条可以继续深入走下去的路。
胡术恒在指导学生就业方面颇有心得,她准备把这作为主攻方向,希望在辅导员的岗位上再经过一些的历练,最终成为职业生涯规划方面的专家。辅导员做不好桥梁,就会此岸是此岸彼岸是彼岸
职业路径通畅后,摆在辅导员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天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学生。
与以前的学生不同,对待90后甚至00后的孩子,不能再用多年延续下来的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方式方法,如果这样,“学生们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
“社会上最新流行的东西,我们辅导员往往是用的最早的那一拨儿人。”周翔说。年轻学生永远走在流行文化前列,要了解学生的真实想法就要跟上他们 的步伐。所以,当学生们刚开始用手机上QQ的时候,辅导员的手机也能实时接收QQ信息了;学生们开始玩微博、微信,很快就能找到辅导员好友,现在每个辅导 员的手机上都有各种微信群,方便与不同的学生进行交流。“他们使用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语言你也得看得懂。”胡术恒说。
北京高校十佳辅导员评选现场,北京化工大学的辅导员王陶冶抽到了这样一道现场“深度辅导”的题:白智群是个具有正义感的大一男孩,经常为同学打抱不平,学习化工的他对于城市要建立一个化工厂之事愤愤不平,准备号召大家到政府大楼门口游行向政府抗议。
“虽然日常工作中这么极端的例子并不多,但是这道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现在学生的特点。”王陶冶说,现在的学生有时候不愿意表达,有时候表达得又非常直接和大胆。
“不过,他们再充满个性、再张扬、再特立独行,他们的内心跟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二三十年前的孩子是相同的,对社会充满好奇,同时也渴望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不同的是现在的孩子对自己的需求表达得更直接,尝试得更加充分。”周翔说。
“突发事件对于辅导员来说是很棘手的。”王陶冶说,如果把这个事件按照突发事件来简单处理,学生之后遇到问题一定不会再找辅导员了。
王陶冶给出的解决方案是:把小白同学找来后并不直接讨论该不该上街游行,而是结合学科特点,探讨环境治理方面的具体问题,慢慢把小白同学的热情引导到帮助学校周边社区建立环境数据测评上来。
“现在的辅导员要给自己重新定位,要做两个转化,一个是从教导模式向引导模式转换,另外还要有一个从长辈到朋辈的角色转化。”冯培说。现在媒体 和社会上常常有师生关系的讨论,“其实,媒体有时候放大了师生之间的矛盾,学生对学校和老师有一种天然的认同,他们仍然希望跟某个老师产生关联,这跟70 后60后等差距不大。关键是学校能否维系住学生对学校和老师的这种认同,满足学生更加多样性的需求。”
学校的教育观念是对的、教学组织的动机也是好的,但是需要一个转换的桥梁,把传统说教式的方式转换为学生能接受的语言,“辅导员要搭起桥梁,如果没有这个桥梁,此岸是此岸彼岸是彼岸。”冯培说。为获得尊重辅导员要付出更多
“得到学生的认同并不简单。”周翔说,辅导员不会因为“老师”这个名号就一定会获得学生的尊重。
学生可能会通过观察你平时的穿戴来判断你的品位,会根据你住的房子判断你的收入,还会通过你的语言评判你的“潮”度,当然,还要通过你的日常所思所想来判断你的学识。
因此,一个辅导员要想获得学生的认可和尊重绝对是一个系统工程。
“有些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比如收入。”一位辅导员说,媒体上一直在关注高校青年教师的生存状态,辅导员就是青年教师的典型代表:工作强度高、生 存压力大、薪水并不多,为了工作方便,不少人在学校附近租住个小房子,一次在自己租住的“家”门口碰到一名学生,“我在他眼中看到的是同情”。
虽然也会尴尬和痛苦,不过大多数人选择从精神上丰富自己。
“我们学校现在有100多名辅导员,正在职读博的有30多个。”周翔说,其中的大多数人读博并不是为了转岗,他们是给自己一个挑战,另外也是为了丰富自己,虽然这个过程异常艰苦。
“我平时不断地告诉学生要积极进取,如果我自己总是停滞不前的话,我又怎么能说服他们?”胡术恒说。
“当学生在内心深处把辅导员当成一名老师了,他就真正认可这名辅导员了。”冯培说,辅导员无论如何要做科研,哪怕就只是在思想政治课上,也要真正钻进去。冯培介绍,他们学校在辅导员中举行过一个15分钟的微课程评比,“思想政治课讲好了,自然能抓住学生”。
获得认可就会获得尊重。
“我们都知道明星和粉丝之间的关系。”冯培说,当学生像崇拜明星一样崇拜自己的老师时,必然会心甘情愿地跟随老师的引导。
并不是每个辅导员都能把学生变成自己的粉丝,不过,更多辅导员正努力让教育更贴近学生的心灵。